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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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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

一切似乎都串了起來。

他看她總有股熟悉感, 原本以為是師妹的軀體之故,卻從未想過她本就是師妹。

沈盈待她格外親厚,是因沈盈被拘在家中甚少與她見面, 再次相遇她已回來, 自然就與幼時一般。

而他們,讓那假貨在眼前招搖了十年,從前師妹的影子, 早已模糊混淆。

他這十年, 全為了一個執念,連過往師妹的性子都已認不清了。

他怎會如此蠢笨。

認不出阿月。

甚而動手傷她。

望著她肩上仍嚴重的傷口, 陸映直楞楞地落了一顆淚。

心中是無盡的悔, 酸澀愧疚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,如窒息在海中,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
可認出了師妹, 他反倒不敢認。

該怎樣說?

說我機關算盡, 最後卻反倒傷了你?

她也許會恨他。

“啪嗒”一下,那顆淚珠砸到姜弗月的臉上。

她皺著眉望他, 心中一片莫名其妙。

這個人在做什麽?不過是讓他救只狐貍, 哭什麽?

她雖然剛剛在石山處轟了他一下, 但兩人修為差這麽些,他根本沒事的呀。

她忍著氣, 道:“我知道你討厭我,但是,請你救腓腓上去,看在你失憶的時候他數次救你的份上。”

陸映這時才渾渾噩噩地重新看向她的眼睛。

“……師妹。”他不敢叫她阿月。

姜弗月眸子裏透著不解, 但仍是答他:“你不必勉強,叫我姜月便是。”

陸映臉僵了下, 嘴唇微顫。

他深深嘆出一口氣,眼角又溢出一滴淚,道:“我拉你上來。”

他又加了一只手,牢牢地拽住她。

他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,自己也被拖得t探出了一半身子,加之有妖獸不停地在他們身側跳下,他的動作太受局限。

姜弗月感覺他的手在微微顫抖。

她疑惑看他,卻見他眸中已然空洞,面目猙獰痛苦,不知究竟在想什麽。

想到此處的動物如此奇怪,憂心他也被影響,姜弗月道:“餵!你可別也跳下去!”

屆時反要拖累她。

陸映咽下喉中酸澀,僵硬地笑了下:“不會。”

他拉不上來她。

靈力已然耗盡,渾身都使不上勁,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沒法阻擋地往下滑。

十年,他依舊這樣沒用,依舊救不了她。

他眼眸轉下姜弗月死死拉著的腓腓,道:“扔了它。”

姜弗月不可置信地看他,發覺他神色冰冷,卻並不是對著她的,而是看向腓腓。

腓腓正胡亂踹著腳丫,恨不得上去咬死他:“姓陸的,老子救了你們多少回!你可真是白眼狼。”

陸映又恢覆成之前的冷漠師兄模樣,他道:“我拉不上你們,所以,扔了它。”

姜弗月曉得他是在說實話。

這狐貍不知吃了多少,雖看起來沒多重,但那是因為它的毛甚是蓬松。

她肩上有傷的那只手拽著它,已然有些使不上勁。

但望向腓腓惱怒的狐貍臉,她心中不忍。

無論如何,都不該丟下它。

她問道:“你還能再變大嗎?只要能攀住這些陡峭的巖壁,咱們就能活。”

話一出口,陸映霎時臉色蒼白。

和從前一樣,她是不想讓他為難。

那時她替他選了慕星雲,現下她替他兩個都不選。

或許如今也並非怕他為難,是擔心他若救腓腓必不會善待它。

在她眼中,他已是惡人。

陸映咬牙,一股陰暗之念竄進腦中。

若是如此,不如他和她一起落下去。

他想過千百次,若再來一次,他必定是要和她一起,絕不放手。

可……她方回來,會想再死一次嗎。

如今她害怕厭惡自己,他即便陪她一起死,恐怕她也是反感的。

不如徹徹底底地償還她。

陸映垂下眼,手微微松動。

姜弗月感覺自己的身子往下墜了幾分,心中冰涼一片:

看來他是預備兩個都不救。

那些動物們落下去後久久沒有撞在地上的回響,可見此處深不見底。

大約是個無底洞。

她這輩子都要折在這兒了。

姜弗月無奈閉眼:

成了,認命吧。

下一刻,只聽陸映暴喝一聲,一股極大的拉力將她整個人與狐貍瞬時甩至上方——

緊接著,一股鉆心之痛傳來,她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而後又被帶著往懸崖邊滑。

姜弗月下意識看去,她已與陸映調換了個位置。

這次,是她在上面拉著他。

陸映一個成年男人,她哪能拉得住他,被帶著不停地往外,手臂也酸痛到發抖。

陸映道:“我無事,放手,我能爬上來。”

可姜弗月下意識地不信。

若是他能爬上來,怎麽早不用這招呢?

腓腓倒不知是不記仇,還是不想姜弗月被拖下去,正死死地咬著姜弗月的褲腿。

陸映握著她的手,第一次正經地朝她笑了。

他素來冷峻,又十分威嚴,總見不得他笑顏的。

如今一看,卻覺他和不久於人世一般,像在交代後事。

他說:“對不起。”

好端端的,道什麽歉?

這是良心發現了?

姜弗月輕哼了一聲。

可她才沒那麽壞,她不想欠他,所以她也不松手。

然而抓著的人卻忽而反手緊緊攥住她,用力地握了下,而後放開。

手上溫熱的觸感消失,她仍沒有反應過來。

青年張開雙臂,從容地墜落下去。

下落得實在太快,姜弗月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,卻覺得他是在哭。

她跪坐在崖邊,腦子一時暈極了,想不通這是為何。

他是她先前喜歡現下討厭的男人,她本該對他的生死不知拍手叫好,可心中卻茫然一片。

就這麽死啦?

所以,陸映還是死在了獸潮中。

原書沒有改變。

姜弗月想要灑脫地擦一擦額頭上的汗,再拍著腓腓說咱們四處逛逛去,卻忽而弓起了身子,眼眶中一顆顆豆大的淚珠砸下來。

她……好難過。

為何?

她抹了抹冰涼一片的臉頰。

是因為原主的感情嗎?她在影響自己?

她趔趄地站起,有些茫然無措地看著霧蒙蒙的下方。

“別難過了。”

突然,阿難開口。

“一報還一報,這是他應當做的的。”阿難語氣幽幽。

姜弗月腦子靜了一瞬,不知該答什麽,方才陸映那般又哭又笑,哪裏是一報還一報那麽簡單呢。

能讓他變成那樣子的,除了原來的姜弗月還有誰?

所以,他這是真的認定了她再也回不來,所以才心存死志嗎。

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蜷起來。

無論如何,她得去找到沈盈與慕星雲,告訴他們陸映墜崖的事,也許她們有法子。

她的良知告訴她,不能就這樣看著一個人因她而死,縱使他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救她。

*

有腓腓帶路,它循著眾人的氣味帶著她盡可能地抄近路,也小心地避開了那些邪修。

姜弗月沿路采了些草藥敷在傷患處,這般高強度趕路下,竟發覺自己的傷勢好得飛快,且也愈發不會累了。

她望著掌心又熱又冷的流體,一時發楞。

原身的天賦、功法,當真都給她了。

可她心中,還是有一股發虛的感覺。

沒有歸屬,她仍想回去。

前方,腓腓喚她快些,她忙跟了上去。

一人一狐緊趕慢趕,終是與慕星雲四人遇上。

顧景已然回來了,與眾人一般,面對她的出現,展露處恰到好處的疑惑。

先前他帶走姜弗月,陸映雖認出了他,卻因急著去追並未說出來,因而那三人並不知是他。

而姜弗月望著他暗藏威脅的眼神,一時也犯了難。

此時說出來也無意義,反倒會拖累救陸映的時間。

她勉強一笑:“路上出了事,遇到和顧景師兄長得一模一樣的邪修了,師兄以後離我遠些,我怕你害我。”

聞言四人俱是一楞。

都曉得她性子直,卻沒料到她能這般直白地針對顧景。

慕星雲若有所思,眼睛淡淡瞥了面色不變的顧景一眼,曉得師妹話裏有話。

顧景則磨牙,正欲解釋遮掩一番,不防姜弗月又開了口:“師兄為救我落崖了,你們快隨我去。”

她匆匆交代前因後果,而後又轉身奔去。

沈盈第一個跟在她後邊。

身後,傳來張欽的聲音:“等等。”

曉得他不信她,然而她當真是身心俱疲了,已然不想再多語。

轉過身去,正欲開口,卻見張欽拿了劍出來:“上來吧。”

對於陸映的事,他必定是會相信的。

三人便一同上了劍。

慕星雲未動,顧景也不敢動。

他分明已拔除了靈海中的邪氣,再沒有把柄握在那群邪修手中,卻仍怕她識破他。

他握緊手,無辜笑笑:“大抵只是相像之人,姜月太敏感了。”

慕星雲拿出劍,已然踩了上去。

她聲音有些冷:“你是知道我的,任何人傷了天一宗弟子,我都不會容忍。”

她還欲再說些什麽,但擡眼已滿是失望之色,最終轉過頭,去追那三人。

顧景楞了一楞,自嘲一笑,亦是拿出劍追了上去。

無論如何,只要姜月沒有說破,他便可再想法子糊弄過去。

待到幾人到場,那處大坑已然沈寂一片,沒有動物再無休止地跳下去。

張欽望了一眼,已然認出了這裏。

他垂著頭:“此處沒有底,乃是無窮無盡的墮落之處,專吸引那些沒有靈智與自我的生物。”

“大師兄,回不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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